改变

改变

裴烨煦悠然的站于窗边,默默看向窗外,握在手里的茶碗已渐凉却凉不过心底的涩意。

今天是太子哥哥大婚之日,十五岁的他已是个成年之人了,也脱了属于少年的冲动和稚气越发拥有王者之尊了。

真可惜,没有办法当面敬太子哥哥一杯酒,怎么说也是他最在意的弟弟,大婚时连面都不朝一下是太说不过去了,可……身为罪妃之子的他,哪里能出席得了太子的婚宴?所以也只能站在这里遥遥相祝了。

“七皇子,茶凉了奴婢去给您换一杯吧。”

“不了,凉茶正好。”

没有回头,裴烨煦只是淡淡的回了红梅的好意,三年来跟着母妃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自己身边的使唤人也换了不少,能走的谁还愿意待在一个没有前途的皇子身边?所以走的走调的调全散了,只有红梅,只有她始终如一的守在他身边,不离不弃,让他这个看惯了人情冷暖的人也见识到了什么叫做难得的温情。

喟叹,时间过的真快,转眼三年一瞬而过,三年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而唯一让他觉得开心的,却是看着往日风光无限的母妃大人,一日日容颜渐老身形憔悴,才不过三年时间而已,她却像一下子老了十岁,整日里躺在卧榻上呆呆出神,期盼着哪一天父皇能再想起她让她当回尊贵的贵妃娘娘。

呵~真是痴心妄想啊,早就厌透了她的父皇哪里还会再回头宠她?能留下条命来她就该知足了。

说起这位宛贵妃的落难记还真得要好好感谢一下太子哥哥哪,要不是他掌握了母妃与刺客同谋意图不轨的证据上报父皇,父皇也就不会下命彻查宛心苑,那母妃藏在宛心苑里的那个男人自然更不会被父皇找出来。

想那天父皇震怒,几乎差点一条白绫赐母妃一死,如今虽说保得了一命,但身处偏院的她同进了冷宫也没多大区别了,只是可惜了他这个受牵连的,虽已证明绝绝对对是皇上的种,但到底从没入过帝王的眼,又是个没成年的不成气候的小小皇子,跟着沦为宫女的母亲一同住进偏院也是最正常不过的不是吗?

低头细细品了口凉凉的茶水,涩涩的味道由嘴里一直延续到心肺。

还记得,太子哥哥曾第一时间跑到他面前,慌乱的无措的惶然的看着他,一句对不起他整整说了三遍才说完整,抿唇而笑,那个样子的他真傻真好笑,怎么会怪他?他只是为弟弟出气,只是想把受苦受难的弟弟救出火坑而已,谁知道那个女人会在自己的房间里藏了个男人的?自己招来的罪怨不得别人的,只是……

闭上眼睛依靠在窗边,太子哥哥,我们之间的距离越拉越远了,一个天一个地,想一想我们有多长时间没有见过面了?两年,整整两年,两年来你只是托熔哥哥送话递东西,一次也没蹬过偏院的门,小煦知道此时的我们的的确确不应该见面,可知道归知道心还是会隐隐的痛的,很痛很痛。

太子宫

红灯高挂喜气满堂,宫女们扶着太子妃笑着转进了洞房,而一身喜服的太子裴烨华却还要陪同前来道贺的宾朋饮酒欢闹,今天是他大喜的日子,过了这一天他就是一个真正的成年人了也标志着他会拥有更大的权力。

脸上挂着完美的微笑,一杯杯清酒顺着喉咙滚流而下,跟着身边提示的人向这个回礼向那个举杯,裴烨华觉得自己就像个木偶,被别人挂上了线不由自己操控着。

恍惚间眼帘轻垂,小煦……现在一定很伤心吧?两年的分离两年的想念,却在今天又伤了他一回……暗自咬牙忍下心痛,真的好想把那个小人儿狠狠拥进怀里,然后大声告诉所有人,这才是我裴烨华最最在乎的人!

可是他不能,在还只是个太子的时候不能,所以他要拥有权力,至高无上的权力,只有那样才可以保护小煦再不受到一点伤害,默默遥看前方,那里是小煦住的地方,那个他千百次想去却一次都没踏足的地方,小煦……

“太子殿下大喜,臣弟恭贺。”

清朗的声音传来,打断了裴烨华的想念,转头,一身儒雅之气的少年模样,堂堂然映入了裴烨华的眼帘。

诧异的挑起眉,“五皇弟?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不招人吱会一声?”分别了三年,眼前之人几乎都让人认不出来了,虽还是一幅温润如玉的样子,但由内到外溢出来的那股子别样的气质,让他生生多了几分隔世的感觉,像一个出家的僧侣却又不全像,因为他没有出家人看透一彻的淡然。

“太子大婚普天同庆,父皇也就免了臣弟三月的罚期提前让臣弟回来了。”微笑恭声回答,连眉稍眼角都涌上守礼和几分敬意,三年的寺院生活,改得不止是他生活的习惯还有……做人的原则。

眼神微沉,裴烨华微微抿起了嘴角,裴烨郁真的变了,不止是言行举指大概连心……也变得不再纯净了吧?

呵呵……好一个父皇,好高明的手段,明里是让裴烨郁入寺反省修身养性,暗里地竟是给了他另类的教习了吗?悄悄陪养这样的‘人才’,父皇大人,您是打算留一手还是想警告儿子不要再意图不轨异想天开?

“恭喜太子殿下。”远远看了许久的裴烨熔拿着酒杯走了过来,淡淡一声恭喜之后先干了杯中之酒又转开眼神看了下变化很大的裴烨郁,而淡薄的眼神只注视了一下就又收了回来,“臣弟不胜酒力,请容臣弟告退。”

他凭生最厌烦的,就是表里不一之人,而现在的裴烨郁,变的太多已不是当初那个他了。

裴烨华握紧手中酒杯默默看着垂首而立的裴烨熔,不胜酒力?才一杯而已吧?算了,今天大家的心情都不好,走就走吧,早走还能早些去陪陪小煦,免得那人又孤单难过,“既然二皇弟身体不适,那就回去吧。”

“谢太子。”拱了下手转身大步离开,要不是不得不来,他这会一定还守在烨煦身边与他说话谈心或只是静静靠在一起出神呢,加快了脚步急走,裴烨熔的身影转瞬间就隐没在了大门外。

嘴角扯起一丝淡淡的笑,裴烨郁告别了大忙人裴烨华隐到了角落处自斟自饮,眼眸时而轻抬,裴烨华的身影在下一瞬就会映入他的视线。

太子殿下,您的守护可真廉价,当面笑背后刀,皇宫里果然没有无原无故的温情和在意哪。

无声的冷笑默默举杯,裴烨华,踩着宛贵妃向上走的你,可会在午夜梦回时生出一点点愧疚?想想生活在荒凉偏院里的裴烨煦,你可真会难过?说什么一切为裴烨煦好,只是想把他带离宛贵妃身边,可你的带离却是另一种伤害和赤 裸裸的背叛,不对,没有背叛,他裴烨华根本就没付出过真情又哪来的背叛?

猛闭上眼,心里不自觉升起几分黯然,握着酒杯的手指更是泛起了不自然的白,裴烨煦,你这个傻子,早就同你说过,什么太子哥哥,什么在乎值得,那都是假的,是骗人的,如今你看看自己再看看人家,想通了吗?后悔了吗?可是……晚了啊……

一仰头干了杯中酒,还想他做什么?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你啊裴烨郁,算了算了,他死任他死与自己何甘?摇摇晃晃的向裴烨华告了退,裴烨郁也离开了,今天来本就是为了看戏,可到了才发现,这戏,真难看。

夜影星辰,人心各异,今晚,注定了会有很多人睡不安稳苦等天明了。

再一次溜出宫,脸上戴着个人皮面具,裴烨煦独自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茫然闲看。

其实他可以去太子宫偷偷看上太子哥哥一眼的,可是两年来从不曾去过的他今天更加不想去,好难过,从今而后,太子哥哥将不再是自己一个人的了,他会有妻子儿女会有一个只属于他的家,而那里,不会有他……

失落落的走了许久,心情一直好不起来的裴烨煦突然看见了一家酒楼,那晃子上大大的酒字像个有力的吸石,瞬间就吸去了他所有的心神。

去喝酒吧,如今的自己不比从前,就是一整夜不回去也不怕被人知道,所以,今儿晚上自己不防喝个通宵来它个一醉解千愁吧。

“小二,给爷一个单间再来四个好菜一坛子清酒,马上。”有钱就是好啊,管你是大人孩子,只要钱送上了照样给你酒喝。

‘呃~’张开嘴打个大大的酒嗝,有点…喝多了,摇摇晃晃朝扶着自己的小二摆摆手,裴烨煦踩着虚软的步子画着圈朝前走去。

“你看看那人,才这么小就学喝酒,成什么样子,看看看看,几步道走的七扭八歪的,能不能走回家都难说噢。”

“嗯?”挑眉斜眼看去,哪个大叔这么臊耳?谁…谁说他走不回家的?他不止能走回去,还能飞回去呢。

“喂,那边那个……就是说你。”眼前七八个影子在晃,裴烨煦伸出手指指着一位中年男子的脑袋左右浮动,“你瞧不起人是不是?小爷我呃~~飞回家给你看。”

拍拍胸口喷出一大口酒气,爽啊,终于舒服点了,笑嘻嘻间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样子,裴烨煦收回双手扶了扶沉重的脑袋运了口气,“起~~~~~”随着一声走了调的叫喊,身体跃上了街道边上的墙头,然后回身,面向痴呆大众挥手,“怎么样……我没…说谎吧?”

“哎哟我的天,你快下来。”大叔急了,怎么也想不到,他只是看不过去说了两句话而已,竟就惹出这样的事端来,这孩子要是就这么掉下来摔死了,他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你……你让我下来就下来……多没面子。”墙头有风,被晚风一吹裴烨煦更加酒劲上涌,这个时候谁要是还能说得通他,那他就成神了。

“谁会功夫?可有哪位壮士能把这孩子弄下来?各位帮帮忙,救下人来在下有赏。”见裴烨煦单薄的身体几乎在随着风向摆动,大叔急的冒出了一身的冷汗,拱着手向左右看热闹的揖了一个圈,就希望哪个会武的能把墙上那位小祖宗给救下来,破财他也认了,谁让他多那句嘴来着?

噎?想找人抓他?可恶,才不如你的愿,我飞~~~~~

“天呐天呐天呐,小祖宗您别动了求您别再动了。”才刚回头就看见这样惊怵的一幕,某大叔只觉得脚跟发软差点没一屁股坐地上,那那那那那那个小恶魔不老老实实在墙上待着他动什么动?身体挂在屋檐角上晃**很舒服吗?啊!!!

“好晕~~~”眼睛离墙壁太近,再加上左摇右晃没一会裴烨煦就迷茫了,手渐渐松力身子紧跟着就往下掉去。

“啊~~~~~”尖叫,却又在下一秒戛然而止,看着那位小祖宗不知怎么的又‘飞’到了另一间房头,某大叔这一回彻底坐在了地上。

掏掏耳朵,讨厌,大半夜的谁在这里尖叫?真难听,身体软软的向后一倒,裴烨煦眨着两只朦胧的眼睛奇怪不已,为什么他看到的房子都是斜的?倒着的?难道是看错了?眨眨眼睛再看,还是倒着的。

坐在地上以双手捂眼,天,那位小祖宗正大头朝下倒挂在屋顶上,可别一不小心再滑下来摔断了脖子可怎么好。

好难受,胃里的东西一直往上涌,弄得他想吐,趴过来用手拍拍胸,还行,好受一点了,那就……回家吧,嗯对,回家!

想到了就做,这是喝多之人通常所犯的毛病,根本就忘了刚还和人置气的裴烨煦,运起轻功‘轻飘飘’的就又飞了起来。

紧张的抓住衣角,某大叔连同所有街上之人一同默默注视着墙上那位正‘跳着舞’离开的人,直到那人完全看不到影子了才松下一口气来,看不到自然也就与自己无关了吧?这样想着某大叔颤颤巍巍由地上站起来并暗自发誓,今生绝不再多嘴!

祸从口出嘛,嘿嘿,看你还敢再多舌。

“我飞,我飞,我飞飞飞~~~”嘴里哼喝着走了调的曲子,裴烨煦以缓慢的速度‘飞行’着,脚下不知踩碎了多少个瓦片,不时传进耳中的嘣嘣声似还让他觉得心喜,笑一笑,脚下不由得又加了两分力……|||黑线,那可怜的瓦片。

终于,人做坏事终有报,在又一次用力的踩下去之后,只听得‘轰隆’一声响,裴烨煦以风的速度唰的一下子就掉进了一户人家里,狠狠摔在地上半天都没爬起来。

而如果他能预料到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那他一定不会再喝酒,喝也不会喝高,高也不会上墙,上了墙也绝不掉进这户人家里,因为……他在这里遇上了他最最敬爱的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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